秦昭王四十七年。
白露。
因长平一战而深受重创的赵国,终于在魏、楚的援救下败秦,解除了邯郸之围。
是夜,魏赵官道,赵国官营内,灯光通明。
我被两名侍卫带进了大帐。
看见了站在军帐中雕翎戎装,气宇轩昂的鹰。
两缕头发自然地飘在两鬓,眉宇间带着英气,眼神中含着锐气。
见到眼前突然出现的柔弱女子,英俊威武的他竟是一脸的无措与惊讶。
这女子是?
......“回将军,这女子是我们在梅花庄夜巡的时候发现的,我们见她独自一人晕倒在路旁,浑身是伤。
便擅自做主将她带回来了,还请将军恕罪。”
说话间,那两个侍卫已经单膝而曲,毕恭毕敬的跪在鹰的面前。
见过将军。
我怯怯的行礼,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痛。
“嗯。
知道了。
你们下去吧。”
屏退了侍卫,鹰抬步上前,我欲抬头却眼前一黑,便不省人事了。
待我醒来的时候,已经躺在床上,鹰正站在床边,眉头轻蹙。
“你醒了。”
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,虽然话语不带任何语调,却也听得出些许担心了许久后的释然。
我晕晕沉沉的睁开双眼,挣扎着坐起来。
“你叫什么?
哪里人氏。”
“璇玑,楚国人。”
“深更半夜,你为何孤身一人在荒野,还浑身是伤。
为何来此。
家在何处。”
“璇玑无家。”
“我说飞鹰,这丫头现在这么虚弱,我见尤怜,你就别跟审犯人似的了,待她伤好了你再问不迟啊。”
我寻声而望,竟是个一身戎装,英姿飒飒的女子。
“如今这外面兵荒马乱的,她一个弱女子着实危险,我见这丫头倒是信任你的很,不如你留她在此,好好养伤。
“兵荒马乱的怎会有弱女子无故出现在此?”
“你堂堂八尺男儿赵国大将军,杀敌无数还怕小小一个弱女子不成?
待她伤好了你再细细查问,若真是他国细作我第一个杀了她。
若不是,你便留她在身边,授她一些武艺防身,来日你生活起居、上阵杀敌,还能助上你一臂之力。”
我抬头,殷殷的看着他,等他作答。
“我一向习枪的,如何授得剑术。”
鹰淡淡的答话,依旧不带什么语调,我听不出他究竟是何想法,却瞥见了他眼里看我时的怜惜。
“你就别推辞了,谁不知到你鹰大将军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。”
鹰不语,只是低头,轻轻的叹了口气。
“丫头,快叫师父啊!
再不拜师他该反悔了。”
我心中暗喜,忙跌撞着下床。
璇玑跪拜师父。
“快起来,这一身的伤,还拜什么,好好躺着”他一边慌忙将我扶起,一边急切切的说,这一次我听出了他的关切和疼惜。
“好了好了,天色不早了,我也该回去了,明天还要快马赶回邯郸复命呢。”
言毕,女子拱手辞别,退出大帐。
他回身,扶我重新在床上躺好,掖好被角。
”安心休养吧,明日我再来看你。”
依然是平淡如水的语调,目光却让我觉得通身都暖起来。
我受的只是些皮外伤,并无什么大碍,加上鹰的对我的悉心照顾,很快就痊愈了。
此后,他从未问过我的身世来历,我也从不曾提起,只是整日如尾巴一般跟着他,任随他带我去任何地方。
无论去何处,他都时刻将我护在他的身体活动范围之内,深怕我离他太远而受伤。
他的话,始终不多,却是个好师父。
教我使剑,教我布阵。
耐心而且细致。
我的剑术精进的很快,短短数月已经能与他并肩杀敌了。
没有战事的时候,我会抚琴给他听,他不说话,我便在一边静静的陪他。
看他小心翼翼的擦枪,专心致志的研究地图。
有时,他会突然抬头看我一眼,目光交汇的刹那,他眸若辰星,神采奕奕。
光阴似水,转眼已是十月有余。
一日,鹰将我叫到大帐。
彼时,他已卸了戎装,一袭白衫,风度蹁跹。
少了几分往日的坚毅,却多了些许柔情,原本英俊的面容显得更加好看了。
“如今你的剑术足可防身御敌,为师没有什么可以教授于你的了,你可以出师了。”
快一年了,他几乎从未叫过我的名字,只有一声再简单不过的“徒儿”。
多希望他能叫一次我的名字。
哪怕只有一声。
师父,既已出师,我便离开。
临别之前,让我为跳支舞吧。
那是我第一次为他跳舞,却也是最后一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