迟音从睡梦中醒来,朦胧微光从窗棂透进,温柔得恰到好处。看来她今日醒得很早,太阳才只冒了个头。
在床上躺了好几日骨头都躺软了,她开始怀念飞檐走壁的日子。
但是,若她的伤好了子净还会让她留在这里吗。
迟音开始茫然,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了,她这样一直赖着和尚会不会被厌烦,可她好贪恋这里,不想离开。
血枫斋红得里像血液一般,令人害怕,但是这里的银杏好漂亮,金黄色的,纯洁又高贵。
她又眯了眼,悟禅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来放肆的地方,那个杜二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勾搭她的和尚,若她不在此处,子净这么温顺的性子定要被杜二欺负。所以她不能走,要走也必须把和尚带走,免得又有别人来觊觎他。
话说那个杜二之前不是扬言要找她爹来抓自己么,有个当官的爹真是了不起啊,但怎的还没来。
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发出一声轻哼,迟音转了转身子,继续今日的“躺尸”。
管她的呢,不来正好,反正她也不想真的去道歉。
房间外的院子,一夜之间又积下了不少落叶,金黄色的叶子落在地上不显衰败之感,倒有种人间贵色在里面。
但它再富贵,也逃脱不了被扫掉的命运。
僧人持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扫帚将地上的落叶一一扫过,表情专注,仿佛在做一件神圣之事。
屋外的白衣僧人扫着落叶,屋后的小厨房汩汩冒出细微白烟,倒也生出些岁月静好的意境。
只奈何屋内本应躺在床上静养的少女,耐不住寂寞竖起耳朵偷听,又屡屡往窗外瞟去。
院中的和尚似有察觉,用余光轻扫,随后露出几分笑意,手中不停。
迟音看得疑惑,为何子净扫个地都能这么开心,那扫把有什么好玩的,改明儿给他买十七八个的,那他岂不是更开心。
但她好像已经没有钱了。
她生气得转过头去,不一会又转了回来。
她的和尚,不给她看给谁看。
待园中落叶扫尽,子净又端了白粥进来,多了几碟小菜,菜色鲜青,鲜嫩爽口,既不失美味清香又保留了菜原本的色彩。
这是迟音第一次吃子净做的其他食物,和自己比起来强了不是一星半点,她吃得津津有味。
“阿音伤到筋骨本应大补,却是与我一道吃素,实是我考虑不周。”看着阿音咽下最后一口粥,子净抱歉道。
虽然迟音从未表现出对白粥有过半分嫌弃,可到底不是出家人,怎么能受得了这不沾荤腥之苦,更何况这个年龄的孩子还在长身体。
“我觉得大师做的饭很好吃,我还想再来一碗。”迟音眨眨眼睛将手中的空碗递给他,可怜巴巴的样子,“可以吗?”
她连自己做的饭都吃了好几年,连续吃几天的素算得了什么,而且子净的手艺真好,她从未觉得青菜这么好吃过。
子净定然不会拒绝,只是瞧她这一副不给盛饭就是亏待她的样子觉得好笑,接过碗来往小厨房走去。
厨房灶台收拾的一尘不染,柴火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。锅盖压着饭勺漏出一道缝隙,白粥的清香从里面飘出来,吸引了几只小雀,纷纷驻足在窗边。
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锅盖掀开,浓郁的香味更是扑面而来,几只雀儿经不住这诱惑,爪子在窗台上跳来跳去,小脑袋更是转个不停。
手指从饭勺上沾了一粒煮开花的米来,慢慢伸到雀儿身边。
雀儿停止了跳跃,歪歪脑袋似乎在对这个白衣服的人感到好奇,瞧了几眼没瞧出个什么所以然,又大着胆子低头去啄指尖的米,旁边的一只雀儿许是胆小,没有动作,耐心等着小伙伴给它打头阵。
一连啄了好几次,尖喙里的舌头也动了几下,尝到这美妙的味道它转了转兴奋的脑袋又低头去啄,这一次却啄歪了地方,那和白米一样颜色的指尖瞬间渗出一点红色。
这突如其来的奇异颜色吓住了它,爪子一跳便扑腾翅膀飞跑了。
还在窗边观望的小伙伴也紧随它的步伐,展翅飞去。
子净浑不在意,双指一捻,便将所有痕迹抹去。
刚盛好了粥便听到门外有什么东西落下的声音,他顿了一下出门去看。
菜园子里青菜长势甚好,好几棵菜长得有手臂般大小,而在一片肥壮的叶子中,躺了个毛茸茸的东西,灰扑扑的,在一众生机盎然的绿色之下则显得毫无生机。
子净抬步欲要走近,还未待他看清,那灰扑扑的东西竟又扇着翅膀极快的飞起来,转眼就消失在他面前。
他驻足看着消失的方向,墙边一只安安静静的雀儿,也学着他歪了歪头,不知所以。
迟音在屋内把玩自己的戒指,戒指个个小巧可爱,套在指上倒不失为一件精美的装饰品,只可惜是黑色,无端的加几分神秘色彩。
将指环接口处按开变成几个小节,又重新组装成一个大圆环戴回腕上,与皮肤迥然不同的颜色,在腕上呈现出极端诡异的美。
正巧和尚也端了白粥回来。
迟音正玩着手指,见他进来,笑道,“大师你好慢”
这种情况下,依照子净的性子定然会说:让阿音久等了,是小僧之过。
这个和尚总是一点脾气都没有,别人说什么都会认真对待。
迟音这般在心里偷笑,然而意料中的回答并没有出现,等待她的是子净良久的沉默。
子净面无表情地将碗放到她手里,一句话都不说。阿音盯着他看,他也没有任何表示,只是坐回桌边,垂着眼帘,似要沉思。
难道她做错了什么?
迟音捧着碗不明所以,只能一口一口喝着粥,明明是和刚刚那碗一样的味道,不知怎的,这碗吃的索然无味。
他又生气了吗。
迟音用余光偷瞟过去,那沉思的和尚却突然转头过来看了个正着,惊得她连忙捧着粥喝起来,
“阿音可有想过回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