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来,东伢子姑姑的这个家庭彻底毁了,一个成天酗酒闹事的男人,一家看不起养不了儿子的媳妇,就算是回去,也是掉入万劫不复的地步。好好的一个家,因为小男婴的突然死去而变得分崩离析。
我内心很郁闷,可是这就是世代遗传下来的观念问题,并不会因为个人意志而得到任何改变。在这样的环境里,要想安心,只有认命,不认命的可以走人。我不就是因为无法突破现状而选择了逃跑的人吗?我为什么又要回来面对这样的现状?
东伢子的姑姑云姑和我同龄,我们还是小学同学。云姑从小聪明伶俐,读书也很用功。不过等到考上初中的时候,被她家里那个重男轻女的爹命令,在家里带弟弟妹妹,不允许读书。她也反抗过,不过没有用。
她爹说: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,迟早嫁人。就这样,她把弟弟妹妹带大了,就嫁人了,嫁人后又是这样的婆家,她这辈子算是被毁了彻底。
我看着悲痛欲绝的云姑,心里也侥幸自己有个通情达理的家庭,我也是女孩子,可是我家里一直愿意让我读书。这才让我有了可以振翅高飞的资本,不用备受这种村妇的可怕命运。虽然说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可是在升子山这个地方,种种旧的世俗让人窒息。
我没有办法去安慰云姑什么,我也知道她的命运只能和升子山连在一起,不,也许她不过是升子山里的一粒沙土,连被风卷起来的的机会都没有,就这样任由世俗的碾压而默默忍受。
关于云姑的儿子为什么突然死亡的流言蜚语,也随着日子的流逝渐渐地淡化了。人都有喜新厌旧的本性,也喜欢饶舌,在升子山这样偏僻的地方,哪家如果出了什么事情,必定成为众人兴奋的焦点。至于真相如何,倒也不是真心关心,不过凑个热闹罢了,多几个唏嘘,然后从心里得到一种安慰,对比自己的幸运。
我和龙哥去岭上采药,碰见云姑正在地里干活,经过这次变故,她变得更加沉默了。曾经姣好的面容也憔悴不堪,未老先衰。她怕回娘家,就在娘家常住了。
我也只是朝她笑了笑,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拐了一道弯,龙哥停了下来,担心地说,“再这样下去,云姑一定会变成神经病。”
“给她点时间,会好起来了。毕竟这样的坎换了谁都难过。”我朝后面看了看,小心翼翼问道:“她的儿子好好地,为什么突然死了?也是怪事。”
龙哥盯着我的眼睛,问道:“难道你也相信,她的儿子是被梅山术害死的?如果梅山术有这么厉害,还用窝在这个小山村,早就可以应用到世界大战中去,不需要一枪一弹,隔空做个手势,就可以把人砍死?亏你还是知识分子呢。”
我扑哧笑了,也是,这些所谓的隔空杀人法,武侠小说里常有,现实里还真没有人看见,更别说升子山能出这样的高人了。
“那不是梅山术,是蛊毒吗?”我突然看见老鼠娘从另外一边上山了,脑海里灵光一现:“或许,是老鼠娘下了蛊毒,才莫名其妙死了。”
“你以为老鼠娘有那么大的神通?可以隔空害人?再说,她为什么要害一个婴儿?”龙哥继续说,顺手采了一棵草药,放进篮子里。
“那到底为什么死了?”我不甘心这样被驳倒。
“我去看过,孩子应该死于某种先天不足,你看整天红光满面,哪里像个初生婴儿?”龙哥慢条斯理。
我想想也是,一般的小孩子刚出生满月,都是皱巴巴的,慢慢才变得很圆润起来。可是这个孩子,白里透红的样子,确实比其他婴儿要老气多了。
先天不足,有可能,听说云姑为了生个儿子,没有少吃各种偏方,是药三分毒,也许在娘肚子里这娃娃就有了病,这才早早夭折。
正在闲聊的时候,突然,一条蛇挡在我们的面前。
奇怪,都快初冬季节了,哪里还有蛇在山里出没?
更奇怪的是,这条大蛇卷着身子,半个蛇头高高昂起,蛇信子吐得老长老长,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示威。
我听说,蛇一般是在地上匍匐着前行,如果立起身子来,那一定是想把对手吞进肚子里,和对手比高,只有一个目的,那就是看对手是否能进自己的肚子里去。
这可真是件麻烦事情。我突然想起了老鼠娘黑屋子里养着的那些蛇鼠毒虫,难道,这蛇是她豢养的?这个阴魂不散的老巫婆,怎么到哪里都有她的影子。
心想不管怎么样两个大活人不会被这蛇吓退吧。正准备拿石头去砸,龙哥用眼神示意了我,我顺着看过去,果然,老鼠娘正站在高的地方,居高临下俯视着我们,两人一蛇的对峙场面。难道她真能指挥蛇吞我们?
我索性把手头的石块扔了。只见老鼠娘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,蛇就软了下来,转身溜进草丛里去了,再看看老鼠娘,也消失在丛林中。
我突然对老鼠娘产生某种敬畏,一个以养蛊毒为生的蛊人,用了什么样的方式,可以指挥这些让人恐惧的毒物,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过人之处。她终日与毒物为伍,连血液一定也是有毒的吧。有些巫术,是走了进去,就出不来的,就算是想要恢复正常人的生活,也难免被打下烙印,难以融入。
“龙哥,升子山除了梅山术和蛊术,还有其他邪术吗?”警报已解除,我又恢复了活跃的思维,我有很多来自从小生活中的疑问,想要搞清楚。龙哥从来没有离开过升子山,他应该对我离开后这么多年的升子山情况,更加清楚。
“邪术多了去,你想知道什么?但也不能说是邪术,算是巫术吧。”
“巫术也好,邪术也罢,反正都是逆科学的奇谈怪论。”我揶揄道,“比如你自己,到底是医,还是巫,还是巫医?”
“我是神医。”龙哥可不吃亏。
“神医,这冬天的,蛇怎么还能出没,老鼠娘用什么来指挥毒蛇出没了?”
“如果非要说神奇,就是对蛇的习性了解多了点吧,不奇怪。”龙哥终结了我的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