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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奉阴为前文+后续

升子山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东伢子还只是丢失了一只羊,差点丢了魂,但总算是把魂捡了回来,我也算松了一口气。不料一觉未醒,又被哭声吵醒了。“呜呜呜——”一阵压抑的哭泣。连忙下楼,一看,原来是东伢子的姑姑,正在抹眼泪。她不是刚生下儿子才两个月吗?为什么哭?“哎,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好好的儿子说没了就没了。”东伢子的奶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,拖着唱腔哭着道“你怎么这么命苦呀,生来生去生了女儿,好不容易生了儿子,又死了,这是造了什么孽呀?”哭声引来了左邻右舍,各种唏嘘。那个刚满月的小宝宝真是粉嫩可爱,东伢子的姑姑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儿子,在儿子满月的时候,自然会带回娘家各种炫耀。她自从嫁到丈夫家,因为生了两个女儿,让婆家很看不起,总觉得她生不出儿子,婆婆指桑骂槐,日子很不好过。...

主角:阳子龙哥   更新:2024-11-25 19:45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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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阳子龙哥的其他类型小说《阳奉阴为前文+后续》,由网络作家“升子山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东伢子还只是丢失了一只羊,差点丢了魂,但总算是把魂捡了回来,我也算松了一口气。不料一觉未醒,又被哭声吵醒了。“呜呜呜——”一阵压抑的哭泣。连忙下楼,一看,原来是东伢子的姑姑,正在抹眼泪。她不是刚生下儿子才两个月吗?为什么哭?“哎,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好好的儿子说没了就没了。”东伢子的奶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,拖着唱腔哭着道“你怎么这么命苦呀,生来生去生了女儿,好不容易生了儿子,又死了,这是造了什么孽呀?”哭声引来了左邻右舍,各种唏嘘。那个刚满月的小宝宝真是粉嫩可爱,东伢子的姑姑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儿子,在儿子满月的时候,自然会带回娘家各种炫耀。她自从嫁到丈夫家,因为生了两个女儿,让婆家很看不起,总觉得她生不出儿子,婆婆指桑骂槐,日子很不好过。...

《阳奉阴为前文+后续》精彩片段


东伢子还只是丢失了一只羊,差点丢了魂,但总算是把魂捡了回来,我也算松了一口气。不料一觉未醒,又被哭声吵醒了。

“呜呜呜——”一阵压抑的哭泣。

连忙下楼,一看,原来是东伢子的姑姑,正在抹眼泪。她不是刚生下儿子才两个月吗?为什么哭?

“哎,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好好的儿子说没了就没了。”东伢子的奶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,拖着唱腔哭着道“你怎么这么命苦呀,生来生去生了女儿,好不容易生了儿子,又死了,这是造了什么孽呀?”

哭声引来了左邻右舍,各种唏嘘。那个刚满月的小宝宝真是粉嫩可爱,东伢子的姑姑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儿子,在儿子满月的时候,自然会带回娘家各种炫耀。她自从嫁到丈夫家,因为生了两个女儿,让婆家很看不起,总觉得她生不出儿子,婆婆指桑骂槐,日子很不好过。

丈夫原本也宠爱她,但是架不住地方上的讥笑,说他生不出儿子,于是整天生闷气,喝闷酒,活生生地变成了一个酒鬼。这下子看到老婆生出儿子来,酒也不喝了,成天抱着儿子宝贝成什么样子了。那个小宝贝着实也胖嘟嘟地挺可爱。

就在一家人以为幸福生活马上开始的时候,一觉醒来,宝宝没有了呼吸。

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情,事先宝宝也没有发烧咳嗽之类的症状,怎么会突然没有了?第一时间赶回娘家来报丧,已经哭得快要断气了。

医生也来看了,诊断不出什么原因。大家怕做娘的伤心,寻了短见,就把她送回娘家做看护,这才有了一清早哭泣的声音。

在升子山是没有秘密可言的,这事情如同有毒的空气一样,马上四处散播开来。说什么的都有。

“我看那个宝宝漂亮得不像凡人,就是一个哄爷崽。”这是温和的说法,不至于呛死人。

“听说做爹的很牛逼,当了一个大队书记,就整天很了不起的样子,得罪人了,遭报应。”这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。

“可能是哦,我是看到那天一个人到他家里吵架,吵完了后就用手在他门前的树上砍了几下,这分明是要断后的诅咒。”

“是有一种梅山术,只要对着空气,念叨这个人的名字,这个人必死无疑。”

“梅山术?耍梅山水的只有背山爷呀,难道是他耍了名堂?”

“不一定是背山爷,是人家到他那里请起来,然后花高价钱卖了,来害人的。”

传来传去,背山爷被流言蜚语推到了风口浪尖,背山爷自己也听到了,可是他始终保持沉默,这是他一贯的风格,他从来不会对赞扬他或者贬低他的言论有任何回应,不知道这是不是梅山术的行业规矩。

我也听过梅山术可以隔空杀人的传说,但我绝对不相信背山爷会对一个刚出生两个月的娃娃下手,何况多少还都沾亲带故呢。

但有人信,那就是死去的娃娃的亲爹。盼了多年的儿子突然说没有就没有了,他把老婆送回娘家后,又继续以前那种对酒当歌的酒鬼生活,一喝醉了就发酒疯,见人就打。这天大概又喝高了,回家见到冷冷清清的气氛,就骂骂咧咧冲进背山爷家里,想找背山爷算账。

“你给我站住,你-你为什么害死我的儿子?”背山爷正在家里研磨中草药,见酒鬼醉醺醺过来滋事,就找了个借口走开了。

酒鬼继续骂骂咧咧地,待在背山爷的家里不肯走,被前来取药的人轰着走:“你哪只眼睛看见背山爷害你的娃了?没有证据不要乱说。”

“有人说我儿子就是被梅山术害死的,不是他还有谁?”酒鬼坐在地上,嘟嘟囔囔。

“梅山术这么厉害?说能害死人就能害人?”旁边有嘲笑他。

东伢子的姑姑赶来了,把醉鬼丈夫拖着回去,一边哭一边训斥说:“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,乱说会出乱子的。”

酒鬼大概是酒壮怂人胆,一巴掌就劈了过去:“你这个婆娘,连儿子都带不好,我会休了你。”

东伢子的姑姑挨了一巴掌后,也有点懵了。两口子就打起来了,惹得大家都来看笑话。

我和龙哥两人一人拉扯一个,把两人分开了,分别送回家自己家里去。

龙哥很沉默,他大概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了,麻木了。自从他爷爷修炼了梅山术,他确实也和同伴们有了隔膜。小伙伴们在一起玩的时候,他会被莫名其妙孤立起来,就是因为大家怕惹到他后,被他爷爷的梅山术报复。

所以,从某种程度来说,他和死去的老鼠一样,童年是孤单的。唯一不同的是,大家都老鼠是讨厌他妈妈的蛊毒,大家孤立龙哥是敬畏他爷爷的梅山术,但到底这两种巫术有什么不同,没有人说得清楚。大概和使用的人有关系吧,起码背山爷一直在用中草药治病救人,而老鼠娘是用蛊毒害人,靠解毒来增加收入。

“好好的孩子,为什么会死?”我看龙哥闷闷不乐,想逗他开心:“难道真的是天使飞回去了?”

龙哥沉默了一会说:“我和爷爷去看过孩子,真的没有生病的迹象,好好的就没有了。”

“会不会是被子捂坏了?这也是常有的事情。”我想了想。

“不会的,如果是捂坏的人,脸色会憋得乌青,哪里会像个睡觉的样子,脸色红润?”龙哥摇了摇头。

“那到底什么原因?”沉默了会,我说:“难道真的是中毒而死?”

“不像中毒。”

我的头很大,我不敢看已经走了的孩子,但我一直在脑海里保存着满月娃娃那张红扑扑的笑脸,我还抱过呢。

没有答案就是答案,如果是开明的父母,也许会找法医来鉴定,但是那个酒鬼爸爸怎么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走了后,还被折腾,只能草草地葬了。没有事情的时候,酒鬼会去坟头哭儿子发酒疯。

在大部分的农村,重男轻女普遍保留着,好像只有生出儿子来,才能够在乡亲面前有面子,对于这个渴望儿子,却得而失去的可怜父亲,我们也没有过多苛求。

我去他家门口看过,真的。门口一棵桂花树被砍倒在地上。

我突然想起了,如果那个婴儿真的是投错了胎的天使,又飞走了。他来人间的时间,不过短短两个月,却毁灭了一家人的幸福,这还像是天使吗?分明是恶魔投胎转世。


油灯下,黑纱框起来的奶奶遗像,一直保持着微笑。我知道,此时,奶奶的魂魄一定还在家里,还在这口小小棺木中,在这群为了她的身后事情忙得热火朝天的乡里乡亲中穿梭,恍惚生前一样忙碌,不过,活人忙活人的,都看不到她。

对我来说,这种小油灯,是童年不可磨灭的印记,奶奶就在小油灯下,给我们讲一个又一个鬼的故事,后来讲着讲着,我们长大了,奶奶渐渐变老了,油灯变成了电灯;现在,油灯成了奶奶投胎转世的照明灯。如今这盏油灯,真能照着奶奶安全上路么?奶奶只身一人,会怕么?如果昨晚梦里也有这么一盏油灯指路,那自己在海上一定能追上奶奶吧。

奶奶,您为什么就这么走了,连句话都没有留给我们,难道,您真的没有遗憾了,还是在这个世界活得太累,想早点休息了?我喃喃自语,泪水如同涓涓小溪一样,无声地滴落着。身旁的人群鼎沸,但好像都和我无关,只和那个在灯光下微笑的奶奶有关。奶奶一辈子的忙碌奔波,都在最后一次的盖棺论定中,变成无语凝咽的隔空对话,阴阳两隔。

陪着守灵的人们酒足饭饱后,打牌、嗑瓜子、闲谈,几乎没有人想到棺木里的奶奶,他们都忘记了自己就是为她来送最后一程的。当然,没有人会真的对躺着的死人有兴趣,这只是一种仪式,做给活人看的仪式。只有这盏小小的、光线微弱的油灯是留给死者的。

“这灯得点三天三夜,不能熄灭。”背山爷不时蹒跚着步子过来,提醒我说:“你得二十四小时候守着它。”

“熄灭了怎么办?”我不敢怠慢,在里面又添加了一根新的灯芯。

“灯灭了你奶奶就看不清路,也看不清钱。你烧的这些纸钱,她得在灯光下串好才能带走。”背山爷不时往纸钱堆里扔了些针和线,好像奶奶真的在在油灯下忙碌着。我突然对背山爷的举动所感动了,连针线这样的细节都能考虑到,不愧是好人。

油灯的火光跳跃着,棺木在昏暗的灯光下,不知道是空气的流动,还是情绪的波动,我感觉奶奶从棺木里抬起头来,偷偷看外面热闹的世界。我宁愿这是真的,起码,还可以听奶奶道别的声音,或许,奶奶能够再嘱咐自己几句,哪怕再骂几声都行。可是,那只是灯光搅动空气的幻象,不是奶奶的复活。

守灵之夜,漫长而诡异。守灵的人,都是自家的亲朋好友,隔壁邻居们在帮忙了一天后,纷纷回家休息了。午夜时分,是守灵最为关键的时刻,能够坚守在棺木旁边的,除了那些念往生经的“师公”们,就只有死者的至亲了。师公披上和尚的袈裟,和敲打木鱼的徒弟们一唱一和,念叨些众人听不懂的超度亡灵的经文,目的当然是抚慰活着的亲人们。

我第一次听到这种经文的声音很欣慰,好像那些咿咿呀呀的经文里,可以助力奶奶得到飞升。我现在不指望奶奶能够复活了,只希望奶奶在转世投胎的路上,少点人间的磨难和阴间的考验。以前,我认为这都是封建迷信,总是嗤之以鼻,如今轮到自己头上,我希望这是真事,只要可以,我愿意就这样为奶奶超度下去。

奶奶一直安静地躺在棺木里,任凭外面热火朝天,她完成了她的人生使命,没有一声交代就走了。也许,来不及交代点什么。我呆呆看着油灯,经过两天一夜的长途奔波和悲恸,我的身心已经疲惫到了极致,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,思维也变得游离起来。

按照正常的人体需求,该去休息了,可是不能休息,守灵的夜晚,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,就应该二十四小时和念经的师公一起,守在棺木旁,否则视为不孝;我也不想休息,生怕自己一躺下来,全部都是噩梦。尤其这样,不如呆在奶奶身边陪伴她,在阴阳还能相见的时候,弥补一下缺失的遗憾,那样,也许以后会少点痛。

“别忘了给奶奶添灯油,灯油灭了不吉利的。”一直默默陪着我的龙哥说话了。我和龙哥一个添油灯,一个烧纸钱。龙哥用小棍子,把灯芯扒拉出来了点,这样一来,油灯更亮了,奶奶往生的路上应该不黑暗了吧。

我突然想起了如来佛祖座前日月神灯的灯芯,为了寻求最初的本心,白天幻化为紫霞仙子,夜晚幻化为青霞仙子,最后还是追求真爱的紫霞死了,青霞重新返回日月神灯,乖乖做了如来佛祖的灯芯。可见,就算是在如来佛祖身边修行,也要感悟人世间的人情冷暖和生老病死,最后才能寻回自己的本心。

莫非,躺在棺木里的奶奶就是如来佛祖,放飞的自己就是紫霞,最后还是要回来做给奶奶“照路”的一颗灯芯吗?那自己到底是紫霞,还是青霞?可是,奶奶不是燃灯佛祖呀,奶奶也不是观世音。观世音手握净瓶,就能掌握乾坤,又怎么可能敌不过一个小小的心梗?这灯芯,不过就是让奶奶往生的路上,少点魔障。

守灵的人,到底熬不过午夜的阴沉,都昏昏欲睡了,就连念经的师公,也都停止了木鱼的敲击,歪着头在打盹。我却异常清醒起来,一阵阴森的冷风掠过,接着,狗凄厉的叫了起来。据说,午夜时分,狗是通灵的。狗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,比那些通灵的师公道士都准确。狗摇动尾巴,冲着一处黑暗的方向跑去,声音也变得低昂起来,仿佛在和黑暗中的主人摇尾撒娇。

“不会是你奶奶的魂回来了吧。”陪着守灵的龙哥和我低语道,他的眼神里明显有着一丝恐惧。我朝着黑暗里的狗狗看了看,夜幕分明很沉重,哪里有人的影子?不是说魂是没有影子的吗?那么魂大概是游离状的,就像黑暗中的一股空气一般的存在吧。

“不是你奶奶的魂回来了,是你奶奶的魂压根还没有出去哦,她的魂在这屋子里的每一个地方游荡呢,和生前一样灵活。”不知道什么时候,打盹的师公醒来了,继续敲木鱼,用低沉的声音告诉我,“一般人死去的前三天,是不知道自己死了,她还会像生前一样,继续在自己的家里忙碌,干活。直到三天后,才会知道自己真的死了。我们这三天三夜的念经,就是要让她迷失的灵魂,慢慢归位,才会有机会投胎转世。”

听了这话,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,前半夜还希望奶奶能够活过来,后半夜还是没有熬过阴森森的幻觉,真的觉得这个沉睡的深夜,奶奶的身影无处不在,寂静的夜里,发出的每一点声音,都是奶奶在触碰东西吧。可是奶奶不是正在棺木里躺着吗?

我觉得这个时辰,真的只剩下自己的气息还是热的,奶奶棺木下的油灯是亮的。其他地方都是冰冷彻骨。分明地,她也感觉到奶奶的魂正在家里每一个地方游离,一下子去厨房煮饭,一下子去喂她的鸡鸭。自从把孙子孙女带大到读书年龄,她就喜欢养鸡鸭了,时常把这些围着她身边跑到的鸡鸭和狗子,都当成孩子一样疼爱。这狗子,就是奶奶生前的宠物之一,因此,狗能闻到奶奶的气息,不奇怪的。


土桥水库的这次惊吓过度,加上冷水浸泡,回来后,我一病不起。龙哥到底是男人,只是有点小感冒,背山爷给他煎熬了几幅中药,就好了。我原本体质就纤弱,加上连日的劳累过度,情绪波动很大,根本不是几幅中药可以调理得过来的。

我在昏昏沉沉中睡去,感觉自己就好像躺在一朵云上面,飘呀飘,终于飘落在地上。人好多,摩肩接踵的,可是都是背对着我,我看不见他们的脸,只能看到背影。

正在纳闷的时候。突然,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了一个怪物,人的身子上长着一张四不像的脸:猪的鼻子、大象的耳朵、野猪的獠牙和人的嘴巴。大概为了和其他器官协调些,上下嘴唇特别厚,一笑起来,露出白森森的牙齿,样子狰狞极了。

它朝躺着的我走来,伸出一双长满毛的手想要抓我。我害怕极了,连忙用手挡着它,连声问:干什么,干什么。

它狞笑着靠近我,说出的却是人话:“我是牛头马面,我要带你走。”

牛头马面,那不是阎王爷的差人么?我顿时吓傻了,难道,这就是所谓的地狱?

“我不去,”我试图挣脱那只抓住我的毛茸茸的爪子,可怎么也挣不脱。我拼命喊:“救命啊,救命啊。”可是那些人影居然没有一个转过身身来救我,我只能手足胡乱挥舞,想要逃跑,奈何脚步根本无法迈开。



看来,东伢子姑姑的这个家庭彻底毁了,一个成天酗酒闹事的男人,一家看不起养不了儿子的媳妇,就算是回去,也是掉入万劫不复的地步。好好的一个家,因为小男婴的突然死去而变得分崩离析。

我内心很郁闷,可是这就是世代遗传下来的观念问题,并不会因为个人意志而得到任何改变。在这样的环境里,要想安心,只有认命,不认命的可以走人。我不就是因为无法突破现状而选择了逃跑的人吗?我为什么又要回来面对这样的现状?

东伢子的姑姑云姑和我同龄,我们还是小学同学。云姑从小聪明伶俐,读书也很用功。不过等到考上初中的时候,被她家里那个重男轻女的爹命令,在家里带弟弟妹妹,不允许读书。她也反抗过,不过没有用。

她爹说: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,迟早嫁人。就这样,她把弟弟妹妹带大了,就嫁人了,嫁人后又是这样的婆家,她这辈子算是被毁了彻底。

我看着悲痛欲绝的云姑,心里也侥幸自己有个通情达理的家庭,我也是女孩子,可是我家里一直愿意让我读书。这才让我有了可以振翅高飞的资本,不用备受这种村妇的可怕命运。虽然说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可是在升子山这个地方,种种旧的世俗让人窒息。

我没有办法去安慰云姑什么,我也知道她的命运只能和升子山连在一起,不,也许她不过是升子山里的一粒沙土,连被风卷起来的的机会都没有,就这样任由世俗的碾压而默默忍受。

关于云姑的儿子为什么突然死亡的流言蜚语,也随着日子的流逝渐渐地淡化了。人都有喜新厌旧的本性,也喜欢饶舌,在升子山这样偏僻的地方,哪家如果出了什么事情,必定成为众人兴奋的焦点。至于真相如何,倒也不是真心关心,不过凑个热闹罢了,多几个唏嘘,然后从心里得到一种安慰,对比自己的幸运。

我和龙哥去岭上采药,碰见云姑正在地里干活,经过这次变故,她变得更加沉默了。曾经姣好的面容也憔悴不堪,未老先衰。她怕回娘家,就在娘家常住了。

我也只是朝她笑了笑,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拐了一道弯,龙哥停了下来,担心地说,“再这样下去,云姑一定会变成神经病。”

“给她点时间,会好起来了。毕竟这样的坎换了谁都难过。”我朝后面看了看,小心翼翼问道:“她的儿子好好地,为什么突然死了?也是怪事。”

龙哥盯着我的眼睛,问道:“难道你也相信,她的儿子是被梅山术害死的?如果梅山术有这么厉害,还用窝在这个小山村,早就可以应用到世界大战中去,不需要一枪一弹,隔空做个手势,就可以把人砍死?亏你还是知识分子呢。”

我扑哧笑了,也是,这些所谓的隔空杀人法,武侠小说里常有,现实里还真没有人看见,更别说升子山能出这样的高人了。

“那不是梅山术,是蛊毒吗?”我突然看见老鼠娘从另外一边上山了,脑海里灵光一现:“或许,是老鼠娘下了蛊毒,才莫名其妙死了。”

“你以为老鼠娘有那么大的神通?可以隔空害人?再说,她为什么要害一个婴儿?”龙哥继续说,顺手采了一棵草药,放进篮子里。

“那到底为什么死了?”我不甘心这样被驳倒。

“我去看过,孩子应该死于某种先天不足,你看整天红光满面,哪里像个初生婴儿?”龙哥慢条斯理。

我想想也是,一般的小孩子刚出生满月,都是皱巴巴的,慢慢才变得很圆润起来。可是这个孩子,白里透红的样子,确实比其他婴儿要老气多了。

先天不足,有可能,听说云姑为了生个儿子,没有少吃各种偏方,是药三分毒,也许在娘肚子里这娃娃就有了病,这才早早夭折。

正在闲聊的时候,突然,一条蛇挡在我们的面前。

奇怪,都快初冬季节了,哪里还有蛇在山里出没?

更奇怪的是,这条大蛇卷着身子,半个蛇头高高昂起,蛇信子吐得老长老长,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示威。

我听说,蛇一般是在地上匍匐着前行,如果立起身子来,那一定是想把对手吞进肚子里,和对手比高,只有一个目的,那就是看对手是否能进自己的肚子里去。

这可真是件麻烦事情。我突然想起了老鼠娘黑屋子里养着的那些蛇鼠毒虫,难道,这蛇是她豢养的?这个阴魂不散的老巫婆,怎么到哪里都有她的影子。

心想不管怎么样两个大活人不会被这蛇吓退吧。正准备拿石头去砸,龙哥用眼神示意了我,我顺着看过去,果然,老鼠娘正站在高的地方,居高临下俯视着我们,两人一蛇的对峙场面。难道她真能指挥蛇吞我们?

我索性把手头的石块扔了。只见老鼠娘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,蛇就软了下来,转身溜进草丛里去了,再看看老鼠娘,也消失在丛林中。

我突然对老鼠娘产生某种敬畏,一个以养蛊毒为生的蛊人,用了什么样的方式,可以指挥这些让人恐惧的毒物,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过人之处。她终日与毒物为伍,连血液一定也是有毒的吧。有些巫术,是走了进去,就出不来的,就算是想要恢复正常人的生活,也难免被打下烙印,难以融入。

“龙哥,升子山除了梅山术和蛊术,还有其他邪术吗?”警报已解除,我又恢复了活跃的思维,我有很多来自从小生活中的疑问,想要搞清楚。龙哥从来没有离开过升子山,他应该对我离开后这么多年的升子山情况,更加清楚。

“邪术多了去,你想知道什么?但也不能说是邪术,算是巫术吧。”

“巫术也好,邪术也罢,反正都是逆科学的奇谈怪论。”我揶揄道,“比如你自己,到底是医,还是巫,还是巫医?”

“我是神医。”龙哥可不吃亏。

“神医,这冬天的,蛇怎么还能出没,老鼠娘用什么来指挥毒蛇出没了?”

“如果非要说神奇,就是对蛇的习性了解多了点吧,不奇怪。”龙哥终结了我的问题。


当奶奶的灵柩放入墓穴的时候,很奇怪,天空居然放晴了。尘归尘土归土,奶奶的一辈子都尘埃落定,可是我们还活着,生活要继续。送葬的人们都慢慢散场了。我们都是奶奶生命里的过客,给她的生命举行了最后的一个盛典后,各自离场而去。

太阳快下山了,我站在家门口远眺,奶奶就葬在对面的山上,隐隐约约看到那些挖坟的人正在忙最后一道程序,把新坟垒起来,垒得漂亮些,再在上面撒些石灰之类,把那些花圈堆在周围,也就完成自己的任务。当然,这些垒坟人给的工钱是那些抬棺人的双倍,碰见主人大方些,再多发一倍的钱也值得。

我早就偷偷多给他们一人封了个红包,拱手示意,他们也都领会。我看到他们一直忙碌着,应该是更加用心吧。

披着袈裟的师公,还在忙碌,他们也要完成最后一道仪式——烧灵屋。灵屋是早就扎好的,四合院,很豪华。烧灵屋的地方必须空旷,还要方便搬运。这是整个丧葬仪式中最诡秘的仪式,也是最让人恐怖的时刻。

如果说前面三天三夜的守灵和道场,都是人从众,人气鼎沸,就算有什么怪力乱神也被压倒了,那么这个烧灵屋属于小众仪式,只有至亲人在场,旁人都回避了,阴气弥漫着家里每一个地方,那是奶奶生活过的,到处还保留着她生前的气息呢。

怕归怕,不能逃。当看到偌大的灵屋被架在空旷的田里,俨然一座漂亮的庄园,我努力让自己定了定心。灵屋里堆满了纸钱之类的冥品,那些是我平素多看一看都会心里发毛的忌讳。现在我要亲手一样样堆满在灵屋里,只想让奶奶在那边生活得好一些,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愿望是否能实现。

灵屋被稻草、柴火等引燃物包围着。为了防止在焚烧的时候灵屋倒塌,四周全部用长长的竹杆支撑着。大概为了给我壮胆,龙哥带着背山爷爷过来帮忙了。不知道什么原因,一见到龙哥,我感觉周围笼罩的阴冷都消失了,这大概是人们说的阳气吧。

熊熊大火烧了起来,唢呐声声中,冲天的火光一瞬间把灵屋烧得精光,只留下那些竹编的架子,还在冒着浓烟。堆积的纸钱也在冲天的火光慢慢变红,变黑。

“快快快,用竹条围着灵屋转圈圈,驱赶孤魂野鬼,它们都在抢你奶奶的纸钱,你奶奶抢不过它们的,你们得帮忙。”师公一边吹唢呐,一边带着我们转圈圈。我们每个人都手持一根竹条,拼命抽打,好像在热浪冲天的灵屋里,孤魂野鬼都在趁火打劫。

“快看,烟飘到你奶奶坟头哪里去了。”背山爷指着空气中飞舞的灰尘,说了句:“今天我们人多力量大,孤魂野鬼不敢围过来了。”

我一看,真的,一股股浓烟都朝奶奶的坟头方向飘去,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,再揉了揉,还是这样。此时并没有风,按照常理,浓烟应该是直上云霄才是,为什么会不偏不倚朝奶奶的坟头飘去?难道冥冥之中,奶奶真的有感应。

背山爷和师公耳语了几句,都是阴阳通灵人,他们是同道中人。但是论道行,显然背山爷要比师公高几个档次,师公对背山爷是毕恭毕敬的。我知道,背山爷能够亲自来到现场,除了龙哥的功劳,很大一部分原因,他对奶奶是很尊重,他愿意为奶奶保驾护航到最后。

师公的袈裟在火光的映照中,也特别醒目。我知道,他也在尽心尽力了,虽然是吃死人饭的,但是在奶奶的这场丧葬仪式中,他坚持得很辛苦,也一丝不苟。

灵屋在火光中差不多变成灰烬的时候,背山爷发出一声命令,把身上的孝服都脱掉,扔进去烧了。一时间,脱下来的白色孝服又燃起了新的火光。我们知道,脱下的孝服烧掉了,也就意味三天热孝期满。

夜幕降临了,很诡异的夜晚,这是奶奶离开家的第一个晚上,让人无端地心慌慌,让我更心慌的是,还得连续三个晚上,去奶奶的坟头点夜灯,能够彻夜燃烧的那种。我们都有点害怕,毕竟,这么一个夜晚,要去一座新坟点夜灯,是需要勇气和胆气。

我从来不是一个有胆气的人,我对夜晚总是充满了无比的恐惧,升子山带给我童年的怪力乱神之说,足以影响我这一辈子了。

准确地来说,刚开始心里因为悲伤,就装不下恐惧;因为亲情,全部都是思念;可是三天三夜72个小时的祭奠仪式下来,心里的悲伤情绪得到了大部分释放,就好比一江愁绪,都流干了,只剩下疲惫,和疲惫带来的恐惧,那就是阴阳两隔的陌生感。

现在再来看奶奶的遗像,总觉得那双盯着我的眼睛找不到那种慈祥了,我突然想到老鼠娘的那张阴鸷的脸,想到师公袈裟下那个两女一男生魂的预言。

“我陪你们去点灯吧。”背山爷看到我眼神里的犹豫,守孝大于天,他开口了。我恐惧的心理得到充分的释放。有背山爷在,什么妖魔鬼怪都不用怕的,妖魔鬼怪看到他都怕的,我还怕什么。

借着微弱的电筒光,我们摸到奶奶的坟头。白天热闹的墓穴,现在被垒得高高的,那些花圈在微弱的灯光下,阴冷地矗立在坟头周围。今天晚上,只有它们陪着奶奶了,我突然眼眶发热了。

背山爷熟练地把那张盏长明灯点起来了,摆在奶奶的坟头,轻声细语说道:老嫂子,东西都请人背回来了吧。别急,今天晚上就在这盏灯下,把那些钱都串好放起来,慢慢用,不要节省。

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,感觉身后有人,可是回头一看,什么都没有。背山爷一直是从容的,他知道此时再多和我说什么,也是多余的。我则是连滚带爬地回到家里的,迎面的堂屋里,奶奶的遗像分明透出了一种阴冷的笑容。

我敢发誓,就算我知道奶奶生前是爱我的,不会害我,更不会带我走,她一生最担心的就是我的平安。此时,我依然觉得自己周身发冷。我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,门窗紧闭,全部的灯都打开了。

我不知道今天晚上,奶奶会用什么样子走进我的梦里,我不敢睡觉。我也不明白,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。我突然发现,那些亲人去世后悲痛欲绝的人,不过是一时间的情绪满溢而已,我内心的焦虑、否定,大概来源于那些我没有办法解释的东西吧。

我知道自己是个无神论者,可是,这只是我走出了升子山的状态;只要一回到升子山,我就是一个到处能够撞鬼碰邪的倒霉鬼,我一直试图摆脱的宿命,不过在我的灵魂深处,用另外一种方式深藏功与名,逃离是最好的方式。

我知道升子山这些浓得化不开的旧俗,绝对不是用“迷信落后”四个字可以简单得评价的。存在就是合理的,长期存在有长期存在的理由,我没有力气去悖逆,我不过也想借助这种力量,来让自己的灵魂得到暂时的休憩。

满屋的灯光还是驱赶不了我的疲惫,我睡着了,梦见了奶奶的墓地上空,燃起了熊熊大火,照亮了整个天空,大火过后,空中飞起了几只漂亮的鸟儿,迎着风儿翩翩起舞,好一幅凤凰涅槃的美景。这是好梦,还是噩兆?那大火,那鸟儿,预示什么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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