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宫,寝殿中。
李烨褪去衣物,露出精壮颀长的身躯。
透过镜子,可以清晰看到,一块块黑色淤青,遍布他的全身上下……看着都疼。
那具九十一号铜人,下手太狠。
若非最后关头,他选择作弊,及时退了出去。
他身上的伤,远不止如此。
至少还要断几根骨头,再吐几口血……死倒是不会死。
铜人巷的那些铜人,下手虽狠,却有分寸。
不会把人给打死。
但会往死里打。
唯有如此,才能模拟出最真实、最残酷的战斗场景,从而激发出试炼者的潜能……人体就如同一座宝藏,暗藏着无数潜能。
只不过。
想要挖掘出这些潜能,极其困难。
唯有生死一线,面临大恐怖时,人体潜能才会得到最大激发。
这也就是为何,许多修士在面临重大瓶颈时,会跑到外面去寻找刺激,进行生死历练。
活下来,就能打破瓶颈,更进一步。
反之,身死道消。
铜人巷能够提供类似的生死试炼,却没有生命危险……这绝对是天下武修梦寐以求的历练圣地。
李烨回想起刚才的试炼过程。
那具九十一号铜人,一旦发起进攻,便一招连一招,疯狂的输出,完全不给他任何一丝喘息之机。
他全程被压着打,根本来不及思考……现在回想起来。
他恍然发现,自己修炼的拳法,竟有那么多的破绽:出手的速度太慢,招式不够娴熟连贯,多余的动作也太多了……反观九十一号铜人。
每一招,每一式,都凝练到了极点。
不追求好看,只追求用最简单的动作,在最短的时间内,打出最大的伤害……“这就是返璞归真,大道至简……”李烨若有所思。
这时,门外传来小桂子的声音:“启禀大王,奴婢取药回来了。”
李烨将衣服重新披上。
他回宫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命令小桂子去一趟医药馆,从副馆长辛义那里取两份虎骨生肌膏回来。
“进来。”
王桂推门而入,将两罐虎骨生肌膏奉上。
李烨取了其中一罐,吩咐道:“将剩下这份虎骨生肌膏,给何公公送去。”
“喏。”
“嘶,好痛!”
小桂子离开后,李烨给自己的身体上药。
身上的受伤部位,一接触到虎骨生肌膏,瞬间产生强烈的反应。
火辣辣的,剧痛不止。
像是用烧红的烙铁,往自己身上烫一样。
好在。
这剧痛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
被抹上膏药的部位,剧痛过后,变得清凉凉一片。
体表的浮肿淤青,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,体内因为遭受毒打而带来的疼痛,也大为减轻……“这虎骨生肌膏,果然见效快啊。”
李烨面露惊喜。
上完药后,不消半个时辰,身上的那些淤青和浮肿,全部消失不见,活动一下手脚,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不适。
他不由赞叹道:“会办事,还炼的一手好药,辛卿真是个人才啊。”
……河东郡,一阳观。
近卫军校尉王犇,率领上百名近卫士卒,伐山破庙。
一路杀到山顶,将上阳道人及受邀而来的另外八家门派的掌门人,全部堵在了一阳观里。
上阳道人面色阴沉如水。
另外八家门派的掌门人,同样面色不好看。
朝廷和他们这些名门正宗,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。
他们不会去犯朝廷的忌讳,朝廷也不会找他们麻烦。
这是仙门治下的规则,无论任何国家,都会乖乖遵守。
像今日这种派兵围剿……数百年来,河东郡还从未出现过一例。
更令他们心惊的是。
眼前这些朝廷官兵,个个修为高强,身上那股兵家煞气,更是如有实质……放眼整个河东郡,都找不到如此一支虎狼之师。
“你们到底是何人?”
上阳道人压住心中的不安,再次问道。
王犇往身前吐了一口唾沫,毫无素质,“把自己绑了,军爷就告诉你。”
上阳道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。
众目睽睽之下,他若真把自己绑了,那他上阳道人就名声扫地,以后休想在河东郡立足了。
“尔等不要欺人太甚。”
血阳宫宫主郑広,看不下去了,站出来替上阳道人出头。
“我等名门正宗,尊奉仙门,划地修行,依照仙门律令,朝廷无权……”他还未说完。
一道声音由远而近,响彻整个山顶,“仙门律令,任何门派,若有谋逆造反,本国朝廷可派兵剿灭。”
话音一落,全场一片寂静。
上阳道人目瞪口呆。
谋逆造反?
一阳观什么时候造反了?
他怎么不知道?
血阳宫宫主郑広则是面色一变,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,另外几家的掌门人,也赶紧离上阳道人远一些。
哗!
士卒向两旁一退,让出一条道来。
在众人的注视下,近卫统领陈玄锋,带着一干人等,姗姗来迟。
“筑基武修!”
陈玄锋的出现,瞬间引起了在场其他筑基修士的注意。
同样是筑基修为。
陈玄锋身上散发出的气息,与血阳宫宫主郑広等筑基修士,截然不同。
不是境界上的差别。
而是,陈玄锋出身军旅,一身修为都是一刀一枪拼杀而来。
身上散发出的气息,锋芒毕露,杀意天成。
与他们这些门派出身的筑基修士相比,不知凌厉强横了多少倍。
感受到威胁,血阳宫宫主郑広,赶紧又往后退了几步。
论修为,他不比陈玄锋弱上多少。
但真打起来,恐怕要不了几十个回合,他就会被斩杀当场。
这就是普通修士与军中修士的差距。
陈玄锋停下脚步。
他身后的一名朝廷官员,上前一步,指着上阳道人喝道:“一阳观对抗朝廷,蓄意谋反,罪证确凿,尔等还不束手就擒……”上阳道人一看,这才发现,鹿鸣县知县纪大用,竟然亲自跑来了。
还说他蓄意谋反。
这口天大的黑锅,他一阳观可不能背。
“胡说。”
不等对方说完,上阳道人立刻站出来驳斥道:“我一阳观,弟子不过三百人,有何能耐谋逆造反……纪知县,你无凭无据,为何要污蔑我一阳观……”上阳道人据理力争,言辞激烈。
鹿鸣知县纪大用,顿时不知如何接口。
毕竟。
他从县衙匆匆赶来,等见到了陈玄锋,才被告知,一阳观谋逆造反。
至于证据?
他现在一头雾水,哪有什么证据。
“陈统领……”纪大用扭头看向陈玄锋,脸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。
“放心。”
陈玄锋气定神闲,道:“他要证据,便给他证据,朝廷从不冤枉好人。”
说罢,他轻轻一挥手。
一道身影,从他身后的队伍中,缓缓走出。
“在下元阳。”
“上阳道人座下大弟子。”
“今日,向朝廷和在场诸位,告发上阳道人,修炼邪功,残害无辜,勾结敌国,诅咒国君,罪大恶极……”看到元阳出现,上阳道人便意识到不妙。
等听到元阳的这些话后。
上阳道人只感觉眼前一黑,胸中更是烦闷剧痛,几欲吐出血来。
该死的孽障,竟敢欺师灭祖!
上阳道人惊怒交加,同时感到莫大的恐惧,忍不住回头看去。
却看到,之前站在他身后的八大掌门,全部退到一旁,离他远远的,像是避瘟神一样。
看向他的眼神,除了疏远之外,便只剩下可怜和同情。
显然。
这八大掌门都不相信,一阳观会谋逆造反。
如果朝廷拿不出证据,他们不介意站出来,声援一下上阳道人。
谁知道。
上阳道人座下大弟子,竟然跳出来,当场指控一阳观谋逆造反。
这下。
谁还敢站出来替上阳道人主持公道。
等元阳指控完后,陈玄锋立刻下令:“搜!”
“住手!”
上阳道人急了,带领几名弟子,上前阻拦。
一旦这些朝廷官兵,从里面‘搜’出什么大逆不道之物,那就人证物证俱全。
到时候,他就在劫难逃了。
“还敢顽抗!”
不用陈玄锋出手,校尉王犇虎扑而出。
先是当头一刀,将一名弟子从头到脚劈成两半。
随后,刀锋直指上阳道人。
王犇虽然才是先天后期境界,但一身气血,却是霸道惊人。
他每劈出一刀,便卷起一阵狂风。
如有实质的刀气,四射而出,在坚硬的地面,留下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切割痕迹。
反观上阳道人。
他修为高了王犇一大境界,按道理讲,胜负毫无悬念。
可面对王犇的攻势,他却是左支右绌,落了下风……看到这一幕。
郑広等人脸上全部露出凝重之色。
这军中出身的修士,战力当真强悍得不可思议。
上阳道人虽是方寸大乱,导致一身实力连一半都发挥不出来,但即便只剩三分之一的实力,也足以轻松拿捏先天境界的修士。
结果,上阳道人竟然被死死的压制住了。
嗤!
一道凌厉的刀气,划破上阳道人身上的道袍,骇得他抽身暴退,不敢再战。
“废物。”
王犇没有追击,持刀而立,虎视全场。
上阳道人一退,再也无人敢阻拦官兵进去搜证了。
“随我来!”
元阳亲自带路。
王犇紧随其后,带领十余名士卒,进了一阳观。
退到角落的上阳道人,看到这一幕,又急又怒,却无可奈何。
噼里啪啦。
里面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。
不多时。
王犇从里面走出,手中抱着一口匣子。
“禀告大人,发现上阳道人私通敌国的书信。”
“好。”
陈玄锋指了指身旁的鹿鸣知县,“把这些罪证,都交给纪大人。
咱们只负责抓人,如何定罪,还得县府衙门说了算。”
“喏。”
王犇将装满书信的匣子,往纪大用的面前一送。
“有劳了。”
纪大用伸手接过匣子,心中暗自苦笑。
他实在不想趟这趟浑水。
这件案子,他若是当场定罪,办了一阳观,恐怕会得罪河东郡所有的门派势力。
可若是不办……这位陈统领,可是近卫军统领,位高权重不说,身后还站着国君。
他哪里有资格拒绝。
不一会儿。
元阳和剩下的士卒,也全部走出来,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‘罪证’。
有造反的旗帜服饰。
有王室才能使用的器具。
甚至还有诅咒国君的巫蛊木偶。
……“栽赃!
这些都是栽赃!”
看到这些从里面搜出来的大逆不道之物,上阳道人顿时气急败坏。
然而。
根本没有人理会他。
无论是朝廷这边,还是那八家门派,都无视上阳道人这只败犬。
一阳观,已经完了。
“在下血阳宫郑広,见过两位大人……”郑広代表八大门派,走过来和朝廷进行交涉,得知陈玄锋的身份后,他脸上露出恭敬之色。
王宫近卫军,大名鼎鼎。
也难怪,这些士卒如此精锐强悍。
郑広向陈玄锋表示:他们八家是无辜的,之所以来这里,只是受邀作客,与涉嫌谋逆造反的一阳观,完全没有任何牵连。
陈玄锋也不打算为难这八家门派,点点头后,道:“人可以走,东西留下。”
“东西?”
郑広眼神微变,疑惑道:“不知大人说的是什么东西?”
陈玄锋一招手。
元阳快步走来,直视着郑広,道:“几日前,我奉上阳道人之命,去了一趟血阳宫,邀请郑宫主上门做客,附上野生天材地宝一份……另外七家,也各拿了一份天材地宝。”
郑広气的牙痒痒,望向元阳的眼神,充满了不善。
这小畜生,欺师灭祖不说。
连外人都要咬上一口,真不是个东西。
郑広压下心中的杀意,对着陈玄锋一拱手,道:“实不相瞒,在下的确收了上阳道人一份天材地宝,不过,东西既然已经送出去了,就像是泼出去的水,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。”
“上阳道人送出去的,不是什么水,而是谋逆的赃物,朝廷需要予以查封。”
“大人说笑了,天材地宝怎么会是谋逆的赃物。”
“我说是赃物,那就是赃物。”
陈玄锋冷冷看了郑広一眼。
“怎么,你血阳宫,也想造反?”